跟随考古遗迹,穿越古今贵州
海龙囤新王宫遗址
新蒲土司墓地航拍
招果洞遗址外景
文/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舒畅 图/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提供
“洞”见4万年——4月13日,贵州贵安新区招果洞遗址荣获“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喜讯,让贵州考古遗存再度C位出圈,这本穿越4万年、序列完整的“时间之书”,引发了众人想去亲见和品读的渴望。这已经是贵州第七个荣膺“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考古遗址。这些丰富又优质的考古遗存,势必将与贵州自然风貌和历史发展相结合,为贵州文旅融合发展带来新一轮动力。这将是考古视角之下的贵州故事,也是得天独厚又形神俱备的贵州景观。
古人类穴居探秘之旅
2021年春天,记者的两次考古遗迹之行,都更像是春游。
贵安招果洞荣膺“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前一个月,我们跟随项目负责人、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张兴龙去到招果洞。这个位于贵安高峰镇岩孔村招果组的洞穴,朝东的洞口,决定了它是古人类一间“天然阳光房”;门口有平坝,有河流,又决定了这是一间极好的“景观房”。
洞内8米深的土坑,有着完整的文化堆积。面对层层叠叠的土层,如同翻阅线索清晰的时光之书,4万年光阴,浓缩眼前。张兴龙指着不同的土层告诉我们:“你站的这里是3万年前”“她站的那里是一万年前”“就在这里发现了西南地区最早的墓葬”“哦,这一片是一万年前,用火遗迹最密集,我们还发现了古人类‘疯狂烧烤’的铁证——也就是沁入石笋的木炭碎屑……”这个“解说词”,既专业又风趣,比玩溶洞时那些套路的导游词动听太多。
从招果洞出来,张老师说附近还有一个考古队员曾经发掘过的古人类洞穴,就坐落在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也是要先穿过一个山洞;也是突然间豁然开朗。当我们穿过那个洞,果然就有梨花成片,牛羊成群,还有空寂的草地和青山。其中一座山腰上的洞穴,就是一万年前的古人类居住过的“山景房”。我们披荆斩棘地爬到洞口,在大石头上坐成一排,对着山下的寂寂春光大声呼喊,又像在拥抱春天,又像在唤醒过去,在考古的主题下,旅行和玩耍突然变得既能够穿越时光,又更加理解当下,是一场更加主题突出、线路独特和跨越古今的春游。
4月13日,招果洞遗址荣获“2020年度全国十大新发现”,成为贵州第七个获此殊荣的考古遗址。一个月之前记者“一时兴起”去探秘的古人类的洞穴,一时间变成了令众多考古发烧友和文博爱好者的向往之地。这样一个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力的奖项,一个具有学术价值的考古项目,以及在全媒体的有力传播下让人心生向往的古人类活动遗址,接下来该怎么办?它将如何与旅游相结合,成为文旅融合的成功实践?
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周必素的回答是,下一步,招果洞遗址将不再继续进行发掘。接下来要做的事,最重要的有两项,一是做好发掘资料的整理、研究和发掘报告的出版工作;二是推进保护和利用。“招果洞遗址地处黔中腹地,这里喀斯特地貌特别发育,低山丘陵和绵延的河流横亘于平坦的坝子中,不仅是古人类优美的家园,至今仍环境优美,为上乘的宜居之所和休闲佳地。我们设想着能依托招果洞遗址依山傍水的优美环境,规划建设中国南方喀斯特洞穴考古遗址公园,并以此建立中国史前洞穴遗址考古研究基地,一直是我们的一个梦想。”
播州土司遗迹一日游
“五一”前夕,在周必素所长和相关考古队员的带领下,记者又开始了第二次“考古主题游”,这次的目的地是获得“201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贵州遵义新蒲播州杨氏土司墓地。2021年初,周必素在央视《考古公开课》上现场揭秘土司遗迹遗存,讲述播州土司的风云故事,让贵州播州杨氏土司墓地再次引发世人的关注。
新蒲杨氏土司墓地位于遵义市东北侧约20公里的新蒲新区新蒲村官堰组,地处乌江支流湘江上游的仁江(亦称洪江)西岸,背山面水,风景绝佳。黔北的青山秀水,总有着清丽可人的景致。三座土司墓所面对的江面上,偶尔会驶过船艇,在水面上留下数条洁白又细长的波纹,像拨动的琴弦,搅乱一江春水。
“那年我看遵义新闻联播,说这里要建中桥水库,就想到会不会把已经发现的第29世土司杨烈的墓地淹了。我们对水库淹没区进行了抢救性的文物调查和勘探工作,又挖出了杨铿墓和杨价墓。”“杨价墓是已经发掘的播州土司墓中唯一没有被盗的墓葬,里面出土的金银器,尤其是我国出土的唯一一顶南宋时期的金凤冠,真是精美绝伦,现在在省博可以看到。”周必素说起新蒲播州杨氏土司墓的考古故事,生动又充满细节。她感叹着古人选址的好眼光,山水美景和深埋此处的历史一样,都不可辜负。
新蒲杨氏土司墓地,有的已经被淹,只做了个标记性的墓地框架,还有的做了整体抬升。发掘出的文物大多存于贵州省博物馆,只有空空的墓室和残缺石翁仲伫立江边,墓冢依旧在,江水自奔流。而我们的“播州土司墓葬考古一日游”,除了看这物事皆成“空”的新蒲土司墓,也要看真正“好看”的土司墓——南宋播州安抚使杨粲夫妇合葬墓。
杨粲墓位于遵义市红花岗区深溪镇坪桥村皇坟嘴,1953年被发现,1982年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今已经被建成杨粲墓博物馆。最具特色的是墓室内外分布着190幅内容丰富、雕技精湛的石刻装饰,其中“双狮绣球”“凤穿葡萄”“童子启门”等是具有宋代艺术特点的杰出作品。杨粲墓是我国迄今为止已发现的规模最宏大、雕刻最丰富的南宋墓葬,被誉为“西南古代石刻艺术宝库”。
墓室早年被盗,文物遗存不多,但在棺床下的腰坑中发现两面铜鼓,造型凝重,纹饰精美,被确定为南方铜鼓八大类型中“遵义型”铜鼓的标型器。特别是男室铜鼓,鼓壁夹垫着有“元”“祐”“通”铜钱碎片,使研究者可以不依赖其共存物就能明确断代,在国内已出土的铜鼓中实属罕见。
从新蒲土司墓到杨粲墓,这“土司考古”的游学一日,跨越了宋末至明末,自杨氏统领播州、到受封播州土司以及即将覆灭的主要时期。而土司墓所在地美不胜收的自然山水,宁静质朴的村落生活,为这考古游学之旅平添更多欢乐。
从公众考古热到考古游学
“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30年,贵州7处考古遗址当选。无论是贵州已有的考古成果,还是公众考古的要求,抑或是文旅融合的大势,“跟随考古遗迹,穿越古今贵州”都有望成为贵州旅游新的亮点。
省博物馆馆长李飞把贵州考古的特点总结为5个关键词:上山,下河,进洞,入世,洗脑。前三者说的是贵州考古发现的地理特色,后两者则说的是社会影响。他说“入世”指的是考古发现与研究不再是考古人的自娱自乐,而是积极与地方社会经济与文化的建设结合起来,相关成果在现场或博物馆得以及时展示,甚或建立遗址博物馆,实现与公众共享;而“洗脑”,则是说考古发现增进了人们对贵州这块热土的认知,丰富了人们的思想,从而提升了贵州人的文化自信。未来的贵州考古应持续在这些方面发力,发掘并阐释好我们脚下的这块热土。
近年来,持续发酵的“文博热”让以考古遗址和博物馆为主线的,具有更高文化含量的旅游倍受青睐。周必素认为:“新时期的考古工作,已经不仅仅是象牙塔的学术任务。社会使命,一直被考古人视为己任。对考古发掘资料进行整理研究和成果发布,对遗址进行科学保护和合理利用,将成果奉献给研究人群和社会大众,让遗址公园助力贵州文旅事业,应该才算圆满地完成了考古的全过程。”
贵州荣获“全国十大考古发现”的考古遗址,目前只有海龙囤在保护和利用上相对成熟,成为对公众开放的“旅游目的地”。海龙囤在发掘过程中,就进行过形式多样、旷日持久的公众考古的探索,曾有学者称其为“公众考古的典范”。考古领队李飞个人所撰写的海龙囤考古手记,在媒体持续发布了36篇,考古工地的开放和各种深入浅出的考古讲述更是常态。2015年7月,海龙囤跻身世界文化遗产,成为贵州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世界文化遗产。而今,它是众多游客追捧的旅游目的地。
然而,获得“全国十大”的红利,并非都能为考古遗址带来保护和利用的“双赢”机遇。2001年赫章可乐遗址墓葬荣获“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这是第一个由贵州考古团队发掘并获得全国十大发现的考古项目,其中与众不同的“套头葬”习俗更是震惊天下。但所谓考古遗址公园至今也未能建成,考古遗存不仅未得到有效保护,还遭受破坏。丰富的文化遗存为贵州考古主题游提供了条件,而如何做到文化资源的合理利用,使得学术价值和旅游价值兼容,仍然是需要不断学习和探索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