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什么东西，香喷喷的？”

　　“这是桂花香，是团圆的味道！”满足小儿子的好奇心后，我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别样”的中秋。

　　记得那一年我初二，刚入春，父亲便从朋友处获赠了一棵金桂，专门叮嘱母亲要用心养，还特意给我们几个子女打招呼，不能乱折乱动；说是等花开了，办一个家庭“观花赏月”大会。父亲鲜少给我们姊妹提要求，这是我记忆中不多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张罗着，请人把院子里原本已经硬化的水泥地撬开，还从花鸟市场拖来了黑土，将那棵金桂种到了院子里。

　　那一年，我们几姊妹不仅没捣乱，还主动当起了“监工”，每天放学，走到巷子口，就伸长脖子往家里院墙的方向查探，一踏进院门，就大声询问：“妈，水浇了没，肥施了没……”接着，把书包从背上扒下，往屋里一扔，三两步跨到院子角落，围着那棵金桂，巡视每一个枝丫，看有没有被虫蛀，继而站直了身子，竭力靠近树干，拿手从头顶比划，看它有没有长高……

　　那一年，母亲种下的似乎不仅仅是金桂，而是将“期待”种在了一家人的心坎上。

　　等待最是磨人！一家子在等待花开的“折磨”中，看春天百花斗艳、听夏日蝉儿啾鸣，终于熬到了街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月饼。一家子被时光消磨的激情又被小商贩的吆喝声调动了起来。每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期盼：中秋节快到了，院子里的金桂应该也快开花了吧！

　　果然，不负众望。一天早晨，如往常一般，我抬着漱口杯往院子里走，猝不及防与一股桂花香味撞了个满怀。她来得是那么地出其不意，却又让人那么欢喜。我嘴里喷着泡沫，扭头向屋里喊：“妈，花开了，花开了！”

　　大姐趿拉着鞋子从屋里冲出来，一边用手把我拨开，一边嚷嚷：“我看看，我看看……”妈妈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深呼吸了一下，“嗯，真香！”说这话时，我分明看见妈妈的脸上也绽开了花。三妹牵着小弟的手慢悠悠地走出来，微偏着头，一如既往地拽文：这花开得，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

　　那一天，距离中秋节假期还有三天。可我们的思绪早就跟着桂花香味四处漫溢了。

　　中秋节如期而至。母亲领着大姐和我，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宰鸡杀鱼、瓜果摆盘、打扫布置……一样都没落下，隆重程度堪比过年。晚餐设在院子里，桌子就紧挨着桂花树。饭后换上瓜果、月饼，母亲还特意摆上了小香炉，燃香祭月。

　　好像听到了人们虔诚的祷告，你看，月儿缓缓褪去身上如烟的云裳，踱着小碎步从山的那边慢慢向我们靠拢，悄悄地斜倚在金桂的一根枝丫上。

　　月辉中，父母陪着外公、爷爷奶奶聊天，大姐缠着外婆摆龙门阵，小弟则在三妹的撺掇下，拧着小手背诵《静夜思》，那可爱的模样，引来全家人拍手叫好。

　　一阵微风吹来，桂花瓣儿轻轻地洒落，飘飘逸逸，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让它散落在我的手心，接住花瓣儿的同时，自认为握紧了几季的等待，还有满满的幽香。

　　之后的中秋夜，我们一家人也照例围着金桂喝茶聊天，但是，再也回不到初二的那个中秋夜，因为家庭聚会中，已经看不到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的身影。

　　再后来，我们几姊妹相继到外地或工作或上学，但是，每年中秋节，我们总会如约回到老家，在金桂树下小聚。母亲常常会搬来一把椅子，在我们身旁坐下，一边择菜，一边唠叨；父亲会把香炉点燃，请上祖父母、外祖父母的灵位，然后摆上贡品。月亮爬上树梢时，我们姊妹轮流在供桌前跪拜。

　　我跪下磕头、抬头，一缕幽香袭来，在香烛一明一灭的间隙，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别样的中秋夜——桂花香甜，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携着团圆的暖流浸润心田；月光如银，千万家庭的相聚和着生活的温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美好。（周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