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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干平:普安煮茶和知青岁月

发布时间:2022年01月24日 打印本页 关闭 【字体:

  为了参加贵州省农村产业革命茶产业发展领导小组在黔西南州普安县举行的“2022年贵州绿茶第一采”活动,我和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贵州茶文化大使叶辛先生提前来到了普安,此时新的一年正向我们走来。

  冬日的早晨,细雨抚面,带着淡淡的凉意和若有若无的水气,空气清凛、湿润。高原特有的浓雾弥漫在山间,远山近树朦朦胧胧、飘飘渺缈,商务车如一叶小舟,漂浮在蜿蜒的山路上,负氧离子漫进车厢,人恍入仙境。

  

  

  中午前,我们来到了普安古茶树最为集中的青山镇哈马村马家坪。这是一条位于高山里的沟壑,举目四望,视线所至皆为古树古藤,枝丫交错,绿色满目,古茶树、古樟树、古漆树密密匝匝布满其间,凡树皆苍老遒劲,深绿色的树叶有力的伸向苍穹,树杆布满青苔和古老的瘢痕  ,分明是岁月久远、曾经沧桑的见证,被尊称为“古茶树王”的四籽茶树就在这一片树林中。越过千山万水,今天,我们就是冲它而来。

  带着深深的期盼,在普安朋友的引导下,我们急匆匆穿过密林,沿着“五尺道”来到古茶树王身边。仰视古树,它挺拔、葱郁、苍劲,树身上编号为0001的标牌注明其已生存了4800年。眼前的它虽然历经风雨年代久远,仍然充满了强劲的生命力,绿叶葱茏茂盛,树枝之间还可看到翠黄色的茶花,在绿色的树丛中显得格外显眼。我们顿时肃然起敬,由衷惊叹古树生命的顽强、反思人类的渺小,虽然深山里的古茶树默默无声,却令人的思绪穿越时空,寻找诗和远方。

  

 

  普安地处贵州与云南结合部,山高沟深,地形多样性,亚热带湿润气候明显,昆明准静止锋长期在此滞留,给这里带来了温暖的气候和足够的水气。高海拔、低纬度、多云雾,加上交通不便,人烟稀少,没有任何污染,这里是最适宜茶叶生长、出好茶的地方。而与之共生的樟树,具有驱蚊的功能,漆树特殊的气味是害虫的天敌,它们成为茶树的保护神,与茶树形成良好和谐的生态圈,茶树植根于此,栉风沐,吸日月之精华,饮泉露之甘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籽古茶树群在此巍然生存、傲视天下。我想,被布依族尊为茶神的福娘,肯定经常披祥云,来到这里,采下一片片翠绿的茶叶,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靥,山谷里有采茶姑娘欢快的歌声。

  

 

  雾气中,我们围着古茶树转了一圈又一圈,留下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心中涌起一句又一句赞美的话,以至依依不舍,忘记了归去的时间,大家谈的是古树,惊叹的是山沟里的古茶树群。我指着路边一棵茶树问普安朋友,此树大概多少年树龄,朋友随口就答“只有2000多年”,“2000多年”用“只有”表示,让我再次惊愕不已。然而当我了解到在附近发现164万年前的四籽古茶籽化石,了解到普安县境内2000年以上树龄的茶树有两万多株,了解到古濮人从择茶而居到植茶而居,继尔看到镶嵌在茶马古驿“五尺道”石板里的古化石,再看到普安茶产业的蓬勃发展、贵州绿茶第一采永久首采地的确定时,心中已不再为朋友轻描淡写而奇怪,相反从心底发出由衷的感叹和佩服,心满意足的向山下走去。

  

 

  来到古茶树王广场,但见广场一侧搭建的开放式帐棚里,摆放着燃烧正旺的几个炭盆,一张长长的木桌上放了茶具和文房四宝,看来一场品茶盛宴已经在等待着我们。

  大家围着茶桌坐下,只见身穿红色中式上衣、墩实的古茶树王守护人江海涛先生提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砂罐来到面前,打了招呼后在火盆后入座。一位身着民族服装的女青年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一些暗褐色的茶叶。江师傅将茶叶递到我们面前介绍说,颜色深的茶叶已有30年历史,颜色浅的是去年的茶叶,新老茶放在一起煮,更有层次感。说着将茶叶放入罐中,放在火上边烤边抖。在我们诧异之中,他嘴中念念有词“要得茶爽口,火上抖百抖”。见我们仍然不解,江师傅解释说:“把茶放在火上不断地抖,高温将茶叶烫热,茶汤味道更好”。抖了数分钟,江师傅提起一旁的水桶,向砂罐里注入半罐水,我们知道这水取自刚才路过的林间古井,那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活泉。俗话说“水是茶的魂”,我想,今天的茶肯定味道不错且有故事。

 

 

  在大家的期盼中,罐里的水突突地翻滚起来 ,江师傅把砂罐放置一边,说是让水安静安静。几分钟后再一次将泉水注入砂罐,移至火上煮,片刻茶水再一次开始沸腾。江师傅将茶水倒入碗中双手逐一端到我们面前。眼前的茶水呈暗红色,透过淡淡的水气,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尽管茶水还烫,还是忍不住先喝为快。一口入嘴,第一感觉是微涩,却满嘴生香,茶味很厚很厚。一侧的女青年介绍,用此法煮的茶可以冲六道,“头道茶、二道汤,三道四道是精华”。实践证明果然如此。面对眼前汤色红亮、香气扑鼻的煮茶,我很快就喝了五道,只觉得满嘴生津,茶香古远深厚馥郁,人顿觉神清气爽。而此时,心情甚好的叶辛已经站在长桌子边,提笔、冥思,兴趣盎然的准备留下墨宝了。

 

 

  透过袅袅上升、淡淡的茶雾,越过古茶树梢,面对眼前的一切,自己似乎既熟悉又陌生,思绪来到了几百里外的紫云自治县,回到了知青岁月。

 

 

  53年前,笔者在麻山深处一个布依族聚居的村寨务农,知青岁月是艰苦、寂寞的,那时候物质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生活极其艰苦。尽管知青屋的山头斜坡上有几棵半人高的茶树,但为了节约柴火,我们基本上喝的都是冷水,想喝热水尤其是茶,属于奢望,只是偶尔到寨子里年长、条件稍好的村民家中小坐时才能得以实现。山村里所谓的茶,不过是老人们从茶树采下来的新鲜茶叶,揉干后放在火塘上的竹匾里,烟熏火燎,用时伸手从匾里抓一把放入砂罐煮,喝干了再掺水,茶色浓郁,却有一股烟味掺杂其中,乡土味十足。砂罐永远放置在火塘一角,茶水因此一直是热的,因为山寨村民家中的火塘是永不熄火的,这是笔者脑海深处当年在偏僻小山村喝茶的记忆。

  记得农闲到了,劳动力洗脚上坎,村子里静悄悄的,唯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梢林间嘁嘁喳喳叫着,牛儿也懒懒地在厩里嚼着稻草,时不时打一连串响亮的喷嚏。我和乡亲们围着火坑,或坐草墩或坐矮凳,慵懒地靠着柱子或墙根,看着主人从燃着树根的火塘一侧提过底宽口窄的砂罐,倒出一碗又一碗热的、深褐色、水面上漂浮着杂物的茶水,村民称之为“菁茶”,因为茶来自于树木茂盛的山沟里,在当地,树密为“菁”。箐里有古茶树,村民们常常去采了煨水喝,既可解渴还能治一些简单的病如咳嗽、拉肚子等。在缺医少药主要是缺钱的日子里,农民们一般是不去看病的,菁茶便成了“医生”和“药材”。然而,村里大多数人家仍因无闲钱买砂罐,也没有兴趣和爱好,因此也不能喝到茶。尽管我们的老家有闻名的龙井茶,彼时彼地彼山坡上,茶,连梦里也没有出现过影子。坐在农家,围着火塘,大家东一句西一句闲聊,幽暗的屋子里,只有火塘中树根不温不火地燃着,主人嘴中的竹子烟斗明明灭灭和叭哒叭哒的抽烟声。坐在那里,我想着山外的热闹,想着远方的城市,茶是苦涩的,心情也是苦涩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切已淡出了自己的视线和思绪,不料今天却在马家坪深山里旧景重现,此时和彼时十分的相同,却又十分的不同,因而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却又陌生,虽然50多年过去了,仍然触景生情又回到了曾经的岁月。兴奋中,自己与江师傅和普安朋友谈起了当年在布依族村寨里喝煮茶的往事,还十分认真地说,眼前的煮茶在彼时彼地称之为煨茶,眼前的古茶水,彼时彼地称之为“菁茶”,甚至用当年学会的简单布依语与他们交流,不料得到了当地布依族村民的认同,说是天下布依人语言相通,而且还说,在这深山沟里,以往也有山民称眼前的古茶水为“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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