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松桃苗族秋千的社会文化功能
在边墙(南方长城)外围的松桃境内苗族,至今保存着不少的苗族传统节日活动,如玩大年、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重阳节、苗年等等,而“荡秋千”就是这些节日活动中不可或缺的项目。通常,松桃苗族传统节日活动由民众自行组织,自娱自乐,有相对固定的举办场所。这种固定场所往往是露天空地,有的活动场所内摆放着由民众自行投工投劳制作的娱乐设施、设备。秋千就是其中一种常见的、重要的文化体育娱乐设施。
秋千虽然是一种游乐工具和体育文化设施,但在苗族人民的社会生活中,却有着重要意义,不仅展示了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情趣,承载了重要的社会功能,也体现出了特殊的审美价值。
一、秋千的制作
生活在节日场所周边村寨中的苗族民众,把拥有节日场所当作一件引以为自豪的事。每当节日即将来临之际,村内男女老少会自觉地抽出时间搞好场地卫生,如果发现设施、设备被损坏或者安全性不稳定,就会自觉地献工献料进行维修。
秋千由秋千架、秋千轮、活动座板等部件组成。秋千架由结构相同的左支架和右支架两部分组成,支架的主干部分有“人”字、“人”字等腰梯形,以及“十字”形等多种。主干部分的背面各加上一根支杆,形成“三点确定一个平面”的格局,使支架能够平稳地站立于地面。安装秋千时,2个支架相对摆放,将秋千轮移至两支架的中间并向上提升,使秋千轮两端的活动轴插入支架上部的固定预留孔内,然后固定牢靠,使支架能够稳固地承受秋千轮的转动及表演者的各种活动所带来的重力。制作秋千轮通常选用杉木、柏木等耐雨水材料,需要高大、通直,经过削皮、刨光制成长约6米、直径约28厘米的两端粗细一致的木杆。传统的秋千轮需要8根这样的木料,每4根通过公母榫缝合的方法组合成一个“井”字骨架,再用短木枋把2个形状相同的“井”字木架组合在一起。木架之间相距约1.3米(能容2人并排坐下),再在第一个“井”字架的中央加装1块硬木枋,在硬木枋中部打上圆形孔,并安装转动轴,以便于与秋千架的预留孔衔接。就这样,1个状如轱辘纺车形状的秋千轮就制成了(有的地方也把秋千轮的骨架简化为“十”形木架,以便节约材料,还有的地方在一对秋千架上安放2个秋千轮,这是为了美观并丰富表演动作)。秋千上的活动座板,则是在秋千轮制作过程中就安装在木架顶端的。活动坐板结构简单,其做法是选一块长1.2米,宽0.3米的坚硬木板,木板两端打上孔,用竹片把有孔的坐板与秋千轮木架顶端连接加固,以便表演者能安全地坐在坐板上唱歌及做各种表演动作。1个“井”字形秋千轮可以安装8块活动坐板。“十”字形秋千轮可以安装4块坐板,每块坐板可坐1人,也可并排坐2人,而双秋千轮的秋千可以容纳的表演人数,则可以相应增加。在通常情况下,出于安全和方便表演等因素考虑,同时表演的人数固定在8人,所以,苗族秋千又称“八人秋”。
二、秋千的来历
据流传在松桃各地的苗族古歌记载,苗家人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发明了秋千。关于秋千的来历,有好几个相关的传说都提到,其中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传说,情节大致是这样:
相传,在很早以前,有一个叫巴奎的苗族青年,长得英俊潇洒,为人聪明,正直勇敢,是当地苗家人心目中的好后生。巴奎早就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了,却迟迟没有找到中意的姑娘。一天,巴奎在山里打猎,忽然看见一只老鹰抓着一件东西飞过来,他一箭射去,老鹰应声落下。巴奎仔细一看,老鹰抓住的是一只漂亮的绣花鞋。巴奎想,能够绣这么漂亮鞋子的姑娘,一定聪明美丽、心灵手巧。于是,他决定要找到这位姑娘并与她结为夫妻。他访遍了四面八方,却始终没有音讯。巴奎在经常打猎的林中漫不经心地走着,忽然感觉头顶被一件东西碰了一下,他抬头一看,一个放牛娃悠闲自在地坐在他头顶的树藤上正朝着他傻笑呢。巴奎气恼地向上一跃,想抓住那个用脚蹭他头部的坏小子,却只抓住一只鞋。他把鞋拿在手中,忽然想到要是抓住的是那位姑娘的鞋该多好呵。他突然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做一个像树藤一样可供人荡悠的器具,让附近的姑娘们都来玩呢,说不定就能发现是谁的绣花鞋了。
之后,巴奎想了好多办法,试验了无数次,终于造出了一种可坐人的秋千。在节日场上,巴奎瞅着秋千上姑娘们的鞋,终于找到他见过的绣花鞋,于是就与那位绣鞋的美丽姑娘结为连理,婚后享受着美满的幸福生活。从那以后,秋千演变成了苗家人节日里不可缺少的娱乐工具,青年男女通过荡秋千、唱山歌,结交异性,相互表达爱意。
松桃苗族秋千
三、荡秋千
荡秋千又称“打秋千”或者“玩秋千”,是青年男女在秋千上唱歌和展示其他动作的总称。
按照传统习惯,在秋千制作完成后,要请祭师为秋千举行“开光”、“落座”之类的仪式。秋千建造完工后,由村内年轻人抬到活动场地上去。届时,由村民集资备办猪肉、豆腐、米粑、香烛、纸钱、公鸡、酒等供品,择吉日宴请建造秋千的木匠师傅到寨中。寨老或者族长陪同祭祀,设一案桌,摆上供品,木匠师傅焚香烧纸,口中念念有词,请神灵保佑在秋千上下玩乐的人们吉祥平安。“开光”时祭师要念《开光咒》,“开光要开刀斧光,邪魔鬼怪远远藏”,“开光要开金银光,人来人往闹嚷嚷”,“开光要开日月光,场内场外亮堂堂”,希望在“开光”仪式后,秋千场上人气旺盛,热闹异常;在“落座”仪式上祭师要念《秋千咒》,意思就是让秋千在神灵力量的保护下更加稳固牢靠,确保玩秋千的人平安无事。秋千在节日场所安装完成后,一般不再移动。节日活动来临之前,寨头、理老或其他有经验的人,要查检秋千的牢固程度,并筹备着要举行一个简单的祭祀仪式以祭祀秋公秋婆,驱赶不洁之鬼,确保人们在节日里过得愉快平安。
节日活动期间,远近的人们身着节日盛装,从四面八方涌向节日场地,狮子队、龙灯队、刀梯队等民间传统技艺表演队伍纷纷到来。首先,穿着古老民族服装的一男一女扮成的“秋公、秋婆”来到秋千旁边,端着祭神用的供品,围绕秋千走一圈,庆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然后,指领着年轻男女依次坐上秋千,通常是互有好感的男女二人同坐一条活动坐板。当第一对男女坐定之后,人群中会自告奋勇地走出来一、二位年青男子充当秋千推手,推动秋千轮使其旋转,其余愿意坐秋千的人依次落座。推手用力推动秋千,使秋千上的人就随之忽上忽下,不停地变幻位置。随着推手不断加大力度,秋千飞快地旋转起来,节日场上顿时一片欢呼声。
造秋立秋
经过一阵旋转,秋千上会有人请求从秋千上下到地面,推手在观众的鼓励下,不仅不让秋千停下,反而把要求下秋千的人推到最高处,令其唱歌。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秋千上的人只得按照观众和推手的要求唱歌,甚至接受别人的求爱。这时候,推手、观众以及秋千上其他的人,都可以与之对歌。通过一来一往的对答,歌手之间的感情逐渐浓烈,于是,秋千上的人下到地面,双双另寻场地继续对歌抒怀。其他的人相继坐上秋千,旋转、逗乐、对歌……
四、走出大山的秋千
在松桃县北部、东部及南部的不少地方,节日活动场里都少不了秋千,如长兴镇的九龙歌场,木树乡的烂泥塘歌场、虎渡口歌场,盘石镇的响水洞歌场、大兴镇的大兴歌场。松桃民族中学等学校把“打秋千”等项目列为民族文化体育进校园的内容,2011年9月,全国第九届少数民族运动会在贵阳举办,松桃苗族秋千精彩亮相,这是松桃苗族秋千首次进入全国民运会。秋千比赛限女子参加,设个人高度和触钤,双人高度和触铃及团体赛五个项目。高度比赛是以在规定的试荡次数内荡达的最高点计算成绩。触铃比赛则是在规定的高度上和时间内以运动员触铃的次数计算成绩,比赛场地为20×8米的长方形平坦地面。秋千架高12米,起荡台高1.3米。高度比赛,单人或双人比赛均有6次试荡机会。铃杆的起荡高度均为6米。极限高度:双人10.5米,单人10米。触铃比赛,铃杆高度:单人6.2米,双人7米。单人或双人触铃比赛均由一次试荡机会,时间10分钟。在这次运动会上,松桃苗族自治县选派的参赛项目八人秋千一举夺得金牌。松桃苗族秋千这一古老的传统文化体育形式,开始走出大山,走向全国。
五、秋千的价值
首先,秋千的起源十分古老,它与苗族深厚的历史文化同在,在苗族人民生活中,流传着许多与秋千有关的神话、故事、传说、古老话、歌谣、祭辞及禁忌,可以说,千百年来,秋千文化已经渗透到苗族历史文化的最深层,在一定层面上,它成了苗族历史文化最本质的载体。
其次,秋千是苗族生活中的竞技场。按照传统习惯,参加“荡秋千”的人必须会唱歌,而能唱歌的人在苗族社会中被视为能人。因此,能够被推选为荡秋千的人,不仅其自身感到自豪,也受到旁人尊敬。这些人常常是当地知名的歌师歌手、能工巧匠,在传承苗族文化的工作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第三由于秋千在造型上较为宏大,“荡秋千”常常成为苗族传统节日活动的最吸引人注意的活动,是苗族传统节日文化的重要传承载体。每当节日来临,不仅有苗族群众参加节日活动,汉族及其他少数民族群众也会前往参加,各族群众欢聚一堂,其乐融融。按传统习惯,不管人与人之间以前有何种恩怨,到了秋千现场,面对秋千神灵秋公秋婆,都不许闹事、惹事,有的还因此化解了长期积下的冤仇,这很好地促进了各民族群众的友谊,有利于民族团结和社会和谐发展。
秋千作为一种古老的游乐工具和体育文化设施,千百年来,在苗族人民的社会生活中,特别是在传承历史、展示文化、社会教化、凝聚民心、融合族群等方面有着重要意义。它不仅展示了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情趣,承载了重要的社会功能,也体现出了的特殊的审美价值,是研究苗族历史、文化、社会生活不可多得的实物文献。